“县城婆罗门”体系看似稳固,实则脆弱,一旦年轻人持续流失、县城活力不断衰退,这种依靠人情和血缘维系的小圈子终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壤。
“知道”(nz_zhidao)跟你谈谈,为什么“县城婆罗门”被群嘲了。
(IC photo/ 图)
曾几何时,在大城市呆累了回小县城发展成为不少年轻人的选择,但回到小县城并不代表轻松,因为也有可能遭遇“县城婆罗门”。
而今,小红书等平台上涌现出大量关于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吐槽,但随着时代进步,“县城婆罗门”终将被淘汰。
“县城婆罗门”
“县城婆罗门”是网络流行语,而非严格的学术定义,它借用印度种姓制度中“婆罗门”的意象,指代县城里掌握核心资源且能代际传承优势的群体。
它之所以能流行,确实是捕捉到了县域社会的某些典型特征。
比如脱口秀演员Kid在一段表演中就这样吐槽道:“有个说法叫县城婆罗门,意思县城是种姓制度,都被各大家族企业垄断了,小刘爸爸生产,小李爸爸出口,几个爸爸组成一条Dadline(爸爸线)……”
小县城里经常会有这样一群人,主要通过非正规的方式维持优势,形成相对固定的利益圈层,在资源分配中占据主动位置,并具有隐蔽性和排他性。
“县城婆罗门”的产生,首先与乡土社会的“熟人社会”特征密切相关。有个理论叫作“六度分隔理论”,你跟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。也就是说,最多通过六个人,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。
在小县城,这个“六度”可能直接被压缩成“二度”或“一度”。我们每个人的社交圈,在经过同学、同事、亲戚、邻居等几层的连接之后,很容易产生交集,你可能只需要通过一两个中间人,就能与当地某个关键人物搭上关系。你想办件事,首先想到的不是流程和规则,而是“我认识谁?”“我家里有谁认识他?”
“找关系”的便利性,看起来是人情社会的温暖体现,但这种“温暖”代价沉重、也是落后的,它也是“县城婆罗门”得以形成的土壤。我们遇到事情,优先想到的是有关系、有地位的“县城婆罗门”,他们一个电话、一句招呼,就能为我们解决棘手的难题,进一步巩固了他们有关系、有地位的形象和声誉,他们就真成了当地的“名门望族”。
然而,他们“举手之劳”的前提是,最优质、最核心的社会资源,已经被他们占据了,比如隐秘的信息渠道、优先的准入资格,或者制定或变通规则的话语权。譬如一些很核心的重要信息(如重要的岗位招聘、政策变动),先在“婆罗门”关系网内部流转,等传递到普通群体手中时,要么已经过时,要么机会已经是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囊中之物。
小县城更容易形成“婆罗门”现象,也与它的资源总量相对有限且集中有关。
以教育资源为例,小县城通常只有1-2所顶尖高中,集中了全县最优质的师资力量、教学设备和升学名额,能让孩子进入重点高中,就等于抢占了县域内最核心的教育机会。“婆罗门”的孩子考不上顶尖高中没关系,你听说过一种东西叫“借读”吗?医疗资源、就业资源等情形也与之类似。
“县城婆罗门”只要掌控了这些核心资源的分配渠道,就能轻易占据优势地位,“婆罗门”的孩子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。
此外,为了巩固和延续这种优势地位,“县城婆罗门”也会通过精心安排的联姻,构建起更为牢固的利益同盟。强强联合确保了资源在圈层内部循环、甚至叠加强化,也使得他们的后代能继承双方的优势。
说到底,“县城婆罗门”是一种落后的社会运行模式的产物。它依靠人情和关系来分配有限的机会,而不是依靠公平的规则和个人的努力。这加剧了阶层固化,也阻碍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,是一种需要被反对和批判的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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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将被时代淘汰
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好日子真的会一直持续吗?其实,坍塌已经开始了。
就像脱口秀演员Kid接着说的那样:“对于家里没有背景、也没有买卖的我们来讲,没有背景,就只能北京,没有买卖,就只有上海。”
很多县城青年不愿被看不见的关系网束缚,也不想在“拼爹游戏”中永远落后,他们选择逃离县城、去往北上广。大城市虽然竞争激烈,但至少机会相对透明、规则相对公平,只要肯努力,就有机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。
而年轻人纷纷逃离县城本身,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“县城婆罗门”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。
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别人“有求于”他们的基础上。随着年轻人外出务工,他们的生存发展不再局限于本地资源,对“县城婆罗门”的需求大幅降低。正如网友吐槽的,“我去省外打工了,你还能拿我怎么样?”这种物理和心理上的脱离,使得县域内的权力关系难以延伸到更广阔的空间。
并且,这一代年轻人更注重个人能力、公平竞争和开放环境,根本就看不上落后时代的落后产物“县城婆罗门”——还指望这一代年轻人巴着你、仰慕着你?懒都懒得瞧你。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。
何况时代发展太快了,随着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、人口流动性的增强以及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,年轻人能轻松抵达省城甚至更远的大都市,去享受更优质的医疗、更公平的教育机会和更多元的就业市场。
“县城婆罗门”所垄断的稀缺资源,其绝对价值正在相对贬值。以前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在县医院挂个号,现在北上广的三甲医院同样向普通人敞开(虽然挂个专家号也很难)。
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,社会一直在进步,基层治理的规范化进程也在不断推进——县域政务公开的力度不断加大,行政流程日益透明,政府信息发布的及时性和全面性大幅提升,公众能更便捷地获取办事指南和政策信息,减少了对“内部消息”的依赖,显著压缩了“县城婆罗门”运作的空间。任何暗箱操作,都容易在网络时代现出原型。
说到底,“县城婆罗门”体系看似稳固,实则脆弱,一旦年轻人持续流失、县城活力不断衰退,这种依靠人情和血缘维系的小圈子终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壤。有点远见的“县城婆罗门”应当意识到:只有打破壁垒、推动公平、拥抱开放,才能为县城注入新的生命力。
如果继续固守旧秩序,拒绝变革,那么最终的结果将是双输:年轻人用脚投票离开,县城逐渐空心化;而“县城婆罗门”的资产、产业和社会地位,也将在凋敝的环境中进一步贬值。
县城需要年轻人,而年轻人需要公平的机会、透明的规则、开放的成长环境,这就意味着,必须彻底铲除“县城婆罗门”的土壤。要么一起把蛋糕做大,公平公正地分配蛋糕,要么“县城婆罗门”就守着缩水的蛋糕,眼睁睁看着它发馊变质、无人问津。